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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輛手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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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矜菜也不要了,車也不要了,抱著小初邁開腿就往家裏跑。熱度燒得他視線都有點模糊,腿像灌了鉛似的,汗立刻大滴大滴從每一寸皮膚裏滲出來,一一滾落。他們家不遠,他卻感覺好像跑了數十公裏。葉矜哆嗦著找出鑰匙開了門,一屁股坐在玄關的地毯上,怎麽也爬不起來。

小初差點被他摔著,自己爬起來,推著他的胳膊,一個勁叫:“爸爸,爸爸……”

葉矜咬咬牙,揮揮手,大白在地上現了形,叼著小初的後衣領往他的兒童房拽。葉矜掙紮道:“爸爸有些累了,你自己先玩玩具,好嗎……”

小初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他,點點頭,說:“好。”

小初剛進去,剛改造完成的小柵欄門就合上了。

葉矜看他背對自己坐著,開始玩磁性積木。他定了定神,撐著鞋櫃站起來,感覺身體內部有什麽東西在燒,他的血液和骨骼,每一根神經,都是燃料,肺裏幾乎吸不進一口清涼的空氣。他沖到浴室,把所有的水龍頭打開,冰櫃裏能找到的冰格稀裏嘩啦全部倒進了浴缸裏。衣服都來不及脫就紮了進去。

冰塊帶來的冰涼刺激著他的身體,把那股皮膚之下躁動的熱度壓下去一波。可是他知道,自己身體的某一處仍然高揚著,明明燒得口幹舌燥,他還是渴望和人擁抱,渴望和人接吻,渴望和人……

他本來就敏感的哨兵身體仿佛把觸感放大了一千倍,連衣料的摩擦都仿佛不堪忍受。葉矜把臉埋在冰水下,用力擼動自己的性器,用力到連自己都在那股鋪天蓋地取代了所有的熱浪中感覺到了一絲疼。他拼命地上下擼動,卻發現自己始終到不了那個最高點,總是差一點,差一點……

他怎麽都觸碰不到那個海浪潮頭的那一點,只能眼睜睜看著潮水把自己拍入海底。

葉矜坐在浴缸裏大口地呼吸,擡頭望著天花板,心想,這不可能。

他和範陽洲明明已經……他怎麽還會出現結合熱?他不可能有結合熱。

他嘩啦地一聲站起來,全身上下都是濕噠噠地滴水,衣服緊貼著身體,不住地打戰,皮膚下卻有火在燒。

他緊盯著鏡子中嘴唇烏紫,顴骨卻偏偏浮現出一抹微妙的薄紅的自己,腦子裏亂成一鍋滾燙的粥。是誰?是誰在街上碰了他?還是哪輛車裏,載著正好和他匹配度高到能瞬間點燃結合熱的人?

葉矜感到一陣絕望。

他不再想要和誰,僅僅是因為生存和本能就聯系在一起;他不再想要和誰,假以天命之名許諾終身,他也不再想要對誰產生渺茫而不安全的渴望了。

他用三年的時光活成自己,得到不被打破的家庭,為此他不惜放棄了工作,放棄了勉強可以維系的婚姻,幾乎放棄了一切。可是如今,現實告訴他,他永遠逃不開本能。他的生活看上去穩固而堅硬,然後命運伸出一個手指頭,他的世界就天旋地轉。

只因為他是個哨兵,他就會被輕易左右。被情緒,被本能,被天性。

他在冰水中抱著膝蓋坐到天已經全黑,熱度才堪堪退下。冰涼堅硬的衣料貼在他身上,讓他直打哆嗦。葉矜慢慢站起來,感覺每一個關節都凍住了,舉手投足咯吱咯吱地疼。

他絕不妥協,無論是為了小初,還是為了自己。

嘗過只為自己而活的滋味,就再也無法走入只因本能結合的牢籠。他舔了一口從小就渴望的,櫥窗裏的漂亮糖果,就再也無法忘記那個味道。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葉矜挪到客廳準備回臥室換衣服。小初趴在柵欄門上黑溜溜地眼睛望著他,小聲地說:“爸爸,我餓了……”

被焚毀的森林終於出現第一聲歸來的鳥啼,他的心一下就靜下來了。

耳邊飄過一陣居民樓外暮鳥歸巢的撲翅聲,飯菜的香氣裊然而至,生活帶著粗糙的質樸,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微笑道:“好,待會爸爸給你做飯。”

汽車在路上左支右絀地行駛著,範陽洲突然捂著心口彎下腰去,謝文林的配偶立刻問:“範哥,你怎麽了?”

範陽洲大汗淋漓,斷斷續續地說:“車裏有沒有……有沒有抑制劑?”

謝文林心裏咯噔一下,立刻一下子提速,拐到了小區的一個角落,把車停下了。

謝文林開的是塔裏的公務車,後備箱這些東西都是隨車配備的。他立刻彈出了冷藏箱,裏面一把的註射器。

範陽洲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們這種場面還是見得挺多的,兩個人幹脆利落地選了藥品配型遞給範陽洲,範陽洲伸手抓住,對著自己的脖子推了進去。

謝文林下車去找藥店或者便利店,想要買幾板口服的抑制劑膠囊,他們車上配備的,畢竟都是應付那種有危險性的突發狀況的,藥性猛烈,起效快,可是副作用也大。誰知道範陽洲待會還會怎樣,還是用民用的那些抑制劑膠囊比較穩妥。

小張也是有經驗的向導,在一旁照顧他也放心。

半晌,範陽洲默默擡起頭,吐出了一口氣。

小張給他擰開水遞過去,“範哥,沒事吧?”

範陽洲感覺自己的喉嚨發幹,他搖搖頭,低聲說:“沒事。”

小張說:“可能會有點頭暈,別怕,是抑制劑的副作用,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不過,你怎麽……”

他也知道範陽洲婚前一直找不到匹配哨兵的事情,只是,他不是和那個哨兵結婚好幾年了嗎,怎麽還會要結合熱?

範陽洲笑笑,沒說話。

謝文林提著一兜子藥回來,甩到後座範陽洲懷裏,“拿去,一天一粒,至少吃一周。”他看了一眼範陽洲,“如果你不想有結合熱的話。”

範陽洲喝了一口水,說:“謝謝。”

謝文林說:“你這樣我不放心,今晚就別飛了吧,我給你定個酒店。”

範陽洲說:“開回去。”

“啊,什麽?”

範陽洲重覆道:“開回去。”

那一根塵封許久的精神線,正在虛空中高頻振動著,如同在狂風中失控的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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